第一章 牢城营
其十 对策
“牢城营一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，逃走的犯人都被抓了回来，素星桥等人今次算是立功，所以给他们减了刑期，应该很快就会回到汴水渠……”
陆观年抿了一口新煮出来的青团饼，带着三沸火香气，浓酽入腹，汁稠味厚，唇齿留香，他略沉了沉，放下手里茶杯，把目光扫向七斋众人问道：“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，有什么问题要问今天就都一并提了吧，今日不提，过期不候”
话虽如此，但掌院突然开门见山，倒让他们一时语塞，不过这种情况总会有一个人先开口，事情总要有一个开头
“无论问什么，掌院是否都能据实以答？”
平常时候，这个心思活泛的出头鸟多是由元仲辛来担任，但是这次，说话人是王宽
陆观年抬头看了看提问者，俊雅儒生正端坐于位上，以双目回视，不畏不惧，肃然君子风，至于他旁边的这位……
元仲辛已经快把身子歪到王宽怀里了
陆掌院清了清嗓，说道：“我怎么记得这两边案桌是对着摆放的，元仲辛，你把讲堂器具乱挪胡摆，小心我罚你去扫院子”
元仲辛是挨着王宽坐的，这不奇怪，这俩人原本关系就好，坐得近些实属正常，不过现在这样坐的也是……太近了些
元仲辛一入坐就拖着小桌子明目张胆地挪到了王宽近侧，桌沿相靠，几无间隙，赵简原想让王宽提醒元仲辛，可眨眼功夫就见王宽已经把软垫茶果都给元仲辛摆放熨帖了，那句劝人的良言活生生拧成一股恶气，百般无奈地被她咽了回去
一个肆意一个放纵，你侬我侬片刻不离，一对儿的张狂，她可不想管了
陆观年入官场数年，经事之多，少有人可比，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两个少年人之间的情感关系变化，只是不想让他们这么放肆嚣张，给他们提个醒，但是当事人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
“掌院还未答学生所问，王宽有疑，请掌院指教”
这是要护犊子护到底了？
陆观年放弃王宽又看向元仲辛，这活猴子假装低头品茶，实际嘴角都咧到耳根了，他也不去看陆观年，只自顾自笑得狡猾满足
体会到了赵简的无奈心情的陆观年也不欲与二人计较
“能说的我自然会答，其余的，我不能说，你们也不该听”
言语温和，语气带着严肃警告
元仲辛心中哂笑：这话说的当真好，既不说答话是真是假，也不讲哪些不可说，左右没人知道哪些话该说，哪些话该听，被这么一唬一吓，连搪塞都省的说了，问话之人得有一半会自己闭嘴不再问
姜是老的辣，狐狸也是老的精！
正如元仲辛所想，陆掌院话一出，王宽便道：“既是如此，学生便不再问了”
“呵，我以为你还有话想说，或是替代别人提问……”
“既知言不实，问来亦无用，学生自知所问之事掌院必会藏私，真假掺杂信息不全只会离真相越来越远，既是如此，不如不问，至于别人……”王宽给虚靠在自己身上的元仲辛添了杯茶，说：“别人有口有舌，王某就不替他人言了”
王宽说话坦荡，掌院沉笑不语，赵简扶额叹气，余下众人起了一身鸡皮
别人有口有舌？别人还有手有脚呢！你倒是让元仲辛自己端茶取物啊！
旁人不明，陆观年却知，王宽不说是要留给元仲辛，他被自己骗去救场，九死一生，这会儿他若是张嘴，往好处猜是讥讽调侃，往坏处猜……
陆观年有时也不得不承认，像元仲辛这样聪明到短寿有时又爱较真的人，就算是他，也不大好应付得过来
“嗯，你们都没话说？”元仲辛故作不解发出疑问，其余四人似有话讲皆垂眸不语
元仲辛改换姿势，变为盘腿坐，身子立得略直了些
“那就我来问好了”
“掌院此次就派只了七斋去牢城营？”
“此次任务关系重大，我担心事情有变，所以也派了其他人接应”
“其他人，秘阁里的人？”
陆观年远望沉默，不直接回答，没有否认便是默认
“是原先七斋的人”
这话不是好奇疑问，而是直白地试探
“这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说，等时候到了自然会告与你们”
“都是秘阁同窗，何必藏的这么神秘，难道有什么特殊”
陆观年对元仲辛的话只做未闻，品茶不语，骤然讲话题止住，元仲辛知道再问不出更多，也暂时停下不再追问
此时赵简也问到：“那那个丁二呢？他究竟是什么人，可有抓到他？”
“没找到，这也是出乎我的意料，牢城营里不仅有大辽暗探，还潜藏着夏军细作……”
元仲辛开始也想问和赵简同样的问题，但是王宽似乎对丁二的话上了心，故而元仲辛也不敢主动多提此人，如今赵简先问了出来他自然乐得借坡下，不过元仲辛并不关心丁二的身世死活倒是提出了对另一件事的疑问
“那丁二所说之手段掌院可有提醒枢密院小心防范？”
陆观年神色有些复杂说道：“他们认为这种挑唆不过藓芥之疾，就如丁二所言，车马传信，速度极慢，故此种论调不会在我大宋境内普及……”
赵简自知道此事后，一直对丁二之语颇为上心，急切问到：“可若真有一日交往便捷、讯息通达，有敌方贬低国情，宣扬己方，到时岂不……”
陆观年左掌微抬，示意赵简勿急勿躁，等赵简理好心绪，又怅然道：“那会比正面杀敌更加危险复杂，不过好在，这样的事，及至我朝，甚至到你们终老，你们子女终老，都不会发生……”
“可是如此手段，枢密院总该制定解决之法，以备万一”
王宽话说到一半便自觉此话多余，陆掌院何等人物，枢密院众人又是何等人物，又岂会对此等阴毒计谋置之不理
“……枢密院已有对策，他们认为，此计虽毒，却有致命弱点，如此隐秘手段一旦为人所知，上佳之策便沦为下等，只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即可……”
衙内赞道：“果然好计！”
赵简惊道：“怎可如此？”
薛映小景未反应过来，王宽元仲辛面色微凝并不赞同
衙内不解：“这计策哪里不好吗？”
赵简开口欲言，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，她碍于身份，有些事情不好开口，便将急切目光与众人一道投向掌院
陆观年笑了笑说：“衙内可曾想过，若此计策在各国之间互相散布使用会有怎的后果？”
“相互贬低国情国力，打口水仗呗，还能怎样”
王宽说：“若敌国以数倍不实之言贬低我国，我方在回敬之时为扬国威也必以百倍赞誉自夸，长此以往，盲信前者贬损言论之人必对我大宋失去信心，而盲信后者溢美之词之人必会自欺自大，难以对敌方以及自身有准确的判断”
“不仅如此，”元仲辛接着王宽的话说：“各国之间互相攻讦，你说我不好，我说你不好，百姓不知真假，无法明辨，胡乱听了又胡乱传了，到那时怕是要有不少人该觉得世风日下，无一处好地方，消极享乐也好，聚众作乱也罢，最后遭殃的还是百姓”
薛映终于勉强跟上了思路节奏，心有戚戚问道：“那不就天下大乱了吗！？”
“是啊是啊，”衙内被两人话语点醒连忙说：“这不是杀敌一千，自损八百吗，枢密院那群废物就想出了这么个鬼主意？”
“你错了，”掌院说道：“这是玉石俱焚，同归于尽，所以我才说，万幸我们不需要面对这些”
堂室静谧，气氛压抑，几人似经过一场噩梦，心中依旧恐惧不散，都不说话，不知在想什么
几人中，数小景受影响最小，她虽然都跟着思考，也听得懂，但这事也并没有被她如何放在心上，因为她正惦记着另一件于她而言更重要的事
“反正以后再也不会吃虾米了……”
大家听了这话简直哭笑不得，家国大事在小景心里还不如一盘小虾米来得重要，不过她这句话是起了大作用，一下子濯净所有的烦闷气息，将他们从虚无未来带回到眼前生活
“你们救下的那个叫绣儿的小姑娘打算怎么处理？”
赵简说：“我已托府上人带她回邠州，也给父亲去了信，会给她找一份谋生的活计”
衙内又起了怜香惜玉之心：“邠州可远啊，小姑娘家乡是在这边吧，你送走她也不和本衙内说一声，直接让她来我府上不就成了”
邠州虽远，但是安全，离乡背井，却能保命，这事堂上的聪明人心照不宣，却都统一口径劝慰衙内说人已送走，不好追回，大概也是不希望赤子之心受挫蒙尘
“你们的事说完了，该说我的事了，这次牢城营任务有颇多意外枝节横生，你们虽没有让密文落入敌国暗探之手，但密文未能取回，你们这次任务也不算成功，如今正好有个紧急的新任务要你们去完成，若是完成得好，此前之事一笔勾销，若还是失败，两罪并罚，惩罚加倍”
“您总得让我们知道这任务是什么吧，难道还是像上次一样闷秘阁里训三天再直接扔去牢城营”
“呵呵，我瞒不过你，你也不必猜了，此次任务的地点我提前告诉你们，你们可自行做好准备”
“这次又是在哪，可别再让本衙内去那什么荒山野岭了”
“你放心，这次的任务就是在开封城里”
“是哪里？”
“合艳楼”
第一章 牢城营 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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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启第一个原创副本‘合艳楼’
对原剧中丁二的计策进行了一定的发散讨论，个人阅历有限，请勿上纲上线
